阿风阿风

隨機做飯

【苏孟】先有种子还是先有花

*刺客列传衍生

*苏严x孟章

*半架空

 

 

 

以下正文。

 

-

 

前年冬末时我伴他去湖边放烟火。

 

天是冷的,湖边几株濯濯枯树随着冷风颤动,同他咳嗽时那样。

 

来前我曾给他披了狐裘大氅,这会看他埋在毛领里略显瘦削的小脸却又悔着给他穿的少了。

 

“苏严,”他唤我,“你过来,你把灯笼挂上。”

 

这时他还是爱笑的。

 

来时我买了几只灯笼,这会点了蜡烛挂到那几株枯树的枝干上,倒是给这片冷清添了些烟火气。

 

他本是想和我打场雪仗,可天太冷。我说身体要紧,他眨了眨眼之后答应放放烟火就好。

 

到了店里又想起烟花爆竹过于引人耳目,一来二去到最后只买了些手持的烟火。

 

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,我知他心里是沮丧的,但没被重视过的小孩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情绪表示。

 

后来我又带着他去买了几盏灯笼,他眼底的笑意才算是慢慢浮现。


街边有小贩在卖冰糖葫芦。

 

“要吃吗?”

 

我见他的视线在那甜腻玩意儿上多停留了几秒,主动询问道。

 

他抬起头与我对视几秒,随后才两耳微红的点了点头。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他身子不好,平日里亦只能慕着别人吃这点甜。

 

说到底这小侯爷竟是没份没量。

 

-

 

烟火中闪烁的星星点点在空中就消失不见,来不及坠落到地上。

 

我向来觉得这类东西无趣,可当烟火的微光照暖他半面脸颊,他笑的却温柔。

 

柳暗花明都在他眼底似。

 

烟火放完了就坐着聊天,聊些歪七扭八的,就比如他也会好奇先有种子还是先有花。

 

我们竟飘飘忽忽就待到了天完全黑下,小侯爷越叙越困,小小打了个哈欠后毫无形象地倚靠到我身上。

 

“该回去了。”

 

我道。

 

“…好。”

 

他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应我。

 

少年的头发乖顺柔软,我有些怜惜的看着他瘦小的身板。

 

我们都清楚,这是最后一次我瞒于叔父偷着见他。

 

过了今晚,他会被三大世家联合扶持坐上王位,成为提线木偶般的傀儡。

 

今夜以后,小侯爷便不再是小侯爷了。

 

我知孟章从来没有别的选择。

 

亦知我该为了苏家。

 

-

 

听叔父夹杂着叹息的言语,孟章似乎想反抗了。

 

我其实许久未见他,一是遵从叔父安排在学宫苦读,二是没有理由面圣。

 

只不过关于他的情况,叔父总会道给我听,先前是洋洋得意,最近却总夹杂着叹息。

 

 

-

 

叔父说的没错。

 

他想反抗了。

 

学宫里最近来一庶民,顶多是有些才能,学识亦短浅卑微,就是从来自信的让人厌烦。

 

我不喜欢他。

 

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别的什么。

 

我不喜欢。

 

孟章来学宫时没道明身份,但我想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公子非素人。

 

那庶民显然也看出来了。

 

孟章没察觉早被识出身份不一般,仍在一旁听着人争论,然后笑着问那庶民叫何名字。

 

庶民叫仲堃仪,后来就成了他的仲卿。

 

我察觉到孟章在询问他时偷摸着看了我几眼,又很快把视线转开。

 

-

 

我与仲堃仪都入了宫。

 

孟章在夜里偷偷跑来找我,为了不闹出声响他连鞋都没穿。

 

我知他或许会找我的,所以屋里伺候的人就早先被我打发了去,门也没关紧。

 

“苏严!”

 

他一进屋就唤我,带着在疲惫的少年君王脸上已然少见的喜悦。

 

“你鞋呢?”

 

我不紧不慢放下手里的书问他。

 

“…没穿。”

 

他有些心虚似的低了下头,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了句:“穿着声音太大没法跑,用走的容易被人看到。”

 

我见他这幅可怜模样有些想笑,站起身走去他身边把门关上,这才把他又拉到床铺上干脆直接拉了被子盖住他腿。

 

外衣也不穿,夜里风寒,病了怎么办。

 

拉他的时候我才真的注意到他长大不少,个头从不过胸口高窜到眉间都及了我肩膀。手腕还是纤细,却不是从前那种小孩的瘦小了。

 

他见我没再似早晨那般君臣之分,似乎是高兴着,拽着我袖子好一会才说:“…我好久未曾见你了。”

 

我只出神的望着他带着水光的双眸倒映着我,一时竟没听进他说的话。

 

他本就生的干净,又天生带着点孱弱的病气,这会长开以后眉眼柔和着,更是好看不少。

 

他头发散落着披在背上,竟已经那么长了。

 

我这才想起少年已经年满十六,而上回见面他不过十二出头的年纪。

 

他真的长大了。

 

我怔怔地想。

 

-

 

我陪他聊了半多时辰,多半是聊些政事。

 

孟章不是小侯爷,不会问我先有种子还是先有花。

 

大多是他开口,我应和些不足的地方。

 

于他看上我厌恶的仲堃仪就能说明,我与他的思维是有许多地方对不上的。

 

但我没说,只盼着让事态自己发展。

 

我不帮他,也就算是为了苏家。

 

果不其然,他磨磨蹭蹭问我,觉得那仲堃仪如何。

 

我想告诉他仲堃仪看着就阴险狡猾心机深重,可见他语气里都是欣赏的意思,又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
 

“…他是个不错之才,你可以提拔他。”

 

到最后,我只是说了这句。

 

罢了…无论那仲堃仪如何狡黠,既与王上目的相同,总不会去害他。

 

我身份特殊不能够帮他,只能在私下里提提建议,这才不算逾矩。

 

我不敢背叛苏家。

 

幸好,我想,孟章从来都是聪明的,我很清楚。

 

他似乎是没预料到我会这么建议他,欣喜极了问我:“你也这么觉得?”复又低下头双手抓紧了腿上的被子。

 

嗯。

 

我点点头。

 

尽管很不愿意,可我也觉得他或许能帮你。

 

-

 

仲堃仪成了通事舍人。

 

在下朝后积羞成怒的叔父面前我要装作一副愤恨模样,讽骂那孟章识人不清还妄图摆脱世家。

 

叔父自然不可能知道,前一晚是我向那孟章谏言提拔的仲堃仪。

 

叔父说他与那凌世蕴不过是在做无谓挣扎,我表面附和心头却想:不,或许他们真有可能做到。

 

孟章和仲堃仪,都比他想象中要聪明。

 

但我没提醒叔父要多加小心。

 

-

 

我与仲堃仪将出使外交。

 

戏要做足,出使前他特意关心极了仲堃仪却未曾多看我两眼。

 

仲堃仪似乎是得意的,但他不知道现下扶他起身的天枢王昨夜曾又一次赤着脚跑来找我,目的只是为了说一句要多加小心,外加一个紧张且松垮的拥抱。

 

他留了半块玉佩在我手里。

 

出使时我曾有意刁难他,只盼他离我远点最好。

 

叔父命我在出使途中解决仲堃仪,我虽不想如此,可旁的下人全是叔父的人。

 

偏这厮又死缠烂打跟上了,还很委屈似的。

 

我这是在救你狗命,我有些怨恨的想,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那抹墨绿色的衣摆,还有少年人柔顺的发梢。

 

我可是在为他救你。

 

我更生气了。

 

-

 

后来,后来我就死了。

 

仲堃仪的声音太过伪善,导致我没听见他呼唤我的名字,被那山贼抓了个空。

 

老实说死的过程还挺疼的,我能感觉到血在流出我的身体,一呼吸喉咙里就呕出一口血,心脏快速的跳动几下后又变得异常缓慢,手都没力气抬一下。

 

意识模糊之际,我没想到叔父,更没想到苏家。

 

“苏严。”

 

我只记得那少年清透的嗓音与幼时小侯爷柔软唤我的声音重叠,他眼神还是那么清澈,乘着一汪春水。

 

逐渐寒冷的躯体突然有了一丝温暖。

 

然后我就睡着了。

 

-

 

刚睡过去就又惊醒,而后就发现我竟成了那类‘鬼怪’似的东西,还能走动也穿着衣服,身体却变得半透明了,没人能看得到我。

 

我四处张望,四周没有和我一样的人存在。

 

也不知是什么情况,但我悄悄跟着上了仲堃仪回程的车。

 

我回去看了眼哭泣的母亲和看不出是否悲痛的叔父,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氛围,却又有了前所未有的解脱感。

 

我不必再属于苏家了。

 

轻车熟路摸到孟章那儿,他正亲自给仲堃仪后背狰狞的伤口上药。

 

孟章的手在颤抖,我见他眼底似乎藏着眼泪,不知是不是被这伤口吓到了,还是在想我。

 

我有些不合时宜的想,孟章是否会担心我死的时候有多疼痛。

 

他们聊了几句什么我没在听,只是在孟章离开的时候我才跟到边上。

 

没有侍从跟随着,他独自一人走着。我见他面色苍白着也不知看没看路,甚至抿着本就发白的下唇。

 

一入寝殿他就关门,幸好我会穿墙,一闭眼抬脚就进去了。

 

主要是怕视觉震撼效果太强,才不敢睁眼。

 

“苏严…”

 

他背靠着关好的门木楞地望着屋里,只小声喃喃了一声我的名字。

 

桌上摆着是与我一对的玉佩。

 

果真今日他上朝听到我死讯时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,见到仲堃仪尚且还活着伤口都那般可怖了,想是联想到我,心头有痛吧。

 

我知他有多看重我。

 

见他冷汗涔涔呢喃着我的名字发愣,我却做不出任何回应了。

 

“孟章。”

 

我试探着唤他。

 

无人应我。

 

-

 

孟章的身体似乎逐渐虚弱,前几日甚至还气到呕血,可他分明总在喝药。

 

后来我才发现叔父——苏翰在药里下了东西,我不知那是什么,大抵是慢性毒吧。

 

我是个死人,拦不住的。

 

孟章再没了深夜里赤着脚找过别人,那只有在夜里于我面前偶尔展露的少年心性也终于被完全隐藏。

 

从前他那么馋糖串,现如今对着这极苦的药材竟只是皱了下眉就喝下去了。

 

他与仲堃仪初识那阵意气风发却也早不知落到哪去了。

 

我知道他很疲惫。

 

也明白仲堃仪或许是知道那药里夹杂的东西的。

 

遖宿侵略天枢,这大概是两人意见不合的第一次。

 

仲堃仪一心向上而孟章心系百姓,他们快分道扬镳了。

 

-

 

仲堃仪还是决定离开。

 

孟章对他说:“本王方才做了个梦…”

 

我想着,他的梦里是那时神采飞扬的仲堃仪…这场梦里是否也还有我呢。

 

他将印信交予仲堃仪,其余什么话都没说。

 

我见仲堃仪面色复杂,心底暗笑。

 

你不懂吧,他这是放弃你了。

 

孟章很疲惫。

 

仲堃仪磕了个头后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 

孟章本就纤瘦,躺在榻上就那么小一只。

 

仲堃仪是怎么舍得背叛他的呢。

 

我果然讨厌他。

 

-

 

孟章快不行了。

 

他似乎连呼吸都有些痛苦,却只是呆愣的望着正上方。

 

我站在床边看他。

 

不知某一刻,他突然与我对上视线,而后我总算见他得他落泪。

 

他能看见我了。

 

我俯下身为他抹去泪水,才发现这回甚至能够触碰得到他。

 

“苏严”。

 

他做出口型,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。

 

  

 

“我在。”

 

我放柔了声音应他,不断擦去他眼角一滴接着一滴连成线的泪水。

 

他不舍地看了我一会,终于缓缓闭上眼睛。

 

-

 

天枢孟章王殡天了。

 

像那日在他手中,未落于地面就先消失的烟火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从此我与他做世间一对孤魂野鬼。

 

不再顾忌身份与家世,不再站在对立面,我总算能大大方方的拥紧他。

 

“苏严。”他笑着唤我。


“怎么了?”我顺了顺他的长发。

 

“先有种子还是先有…唔。”

 

我无奈于这个伴随着他长大又停止长大却从未拥有答案的问题,干脆以吻封他后话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- 先有种子还是先有花?

 

- 我不知道。

 

但我知道,先有你…我才知何为爱意。


先有你,这无聊的世间万物才总算变的有趣。

 

…我爱你。

于年少时起。

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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